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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说话

君安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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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一早,靖王应霓凰郡主之邀进宫,远远看见武英殿脚下站着梅长苏和霓凰,还有穆青,便大步迈过去,正好看见梅长苏对着小王爷苦笑了一下道:“残病之身,何当谬赞。”

“哟,靖王也到了?”霓凰郡主眼睛正朝着萧景琰来的方向,笑着招呼了一声。

梅长苏回身一见,两人目光略一接触,便彼此滑开。

 “为了霓凰的薄面,耽搁靖王的时间了。”霓凰郡主笑道。

 萧景琰努力按下那句“残病之身”带来的阵阵酸楚,客气的应付了一句,不再言语,注意力依然悄悄放在梅长苏身上。

 “要在这里等人吗?”梅长苏问道。

 “用不着了,看,都到了。”霓凰郡主嫣然一笑,“这两位倒是行动一致啊。”

 不用看,萧景琰也知道来的是太子和誉王。

 众人见礼过后,誉王前几日因献挑战赛之计,颇得皇帝欢心,所以此刻见了梅长苏,自然是眉花眼笑。太子虽然心中不快,却也知道原委怪不得苏哲,只怪自己在他身边没有耳目,当然也要表现一下自己并无芥蒂。梅长苏一面与他们闲谈,一面还要照应着不冷落了霓凰郡主与穆青,萧景琰面上一片沉静的看着,心里却极不是滋味,说不出的难过和心痛。想到昔日在密道里飞流冷冷吐出的那两句“毒蛇,恶心”,再想到这人曾经那般张扬不愿掩饰的性子,现在却忍下一切和这两个人虚与委蛇。曾经的自己看到这一切的是什么表情,冷淡?厌恶?这人当初无意中瞟到自己毫不掩饰的目光时,该是怀着怎样的酸涩继续将一切掩饰在这宁静的笑容之下。萧景琰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即便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即便当日他真的毫不知情,也无法消除那些埋藏在他心底的深深悔痛。

 这一天如萧景琰记忆里一般,梅长苏被封了客卿,并且在一众高手演练过后出言相激百里奇,然后承诺调教包括庭生在内的三个孩子,约定三日后再战。等皇帝离去后,萧景琰知道自己现在还尽量不能在众人面前和梅长苏有太多交集,也就独自一声不响的离去了。

 三天的时间,梅长苏基本上算是闭门谢客,在雪庐调教那三个孩子。所有来者被他以“独门秘技要保密” 为由,只准在院门口瞧上两眼,便匆匆请了出去,令这个调教过程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靖王萧景琰当然不是上门的好奇之辈,只是他在妥当处理分到手中的各项事务的同时,也会暗暗派人留意好友的消息。再剩下的一点时间就被萧景琰用来细细回忆当初各方的举动,以便有所准备,特别是他清楚地记得,就在百里奇大败的那一天,霓凰郡主所遭遇的痛苦和羞辱以及他自己对好友满含偏见的误解和迁怒。萧景琰在窗前默默的闭上眼睛,他竟然曾经那般满含愤怒骂过那个在生命的最后也要选择战场作为归处的林殊不识军人铁血吗?小殊,那一刻你唇间的惨然是在讥讽萧景琰的愚蠢无知,还是在自嘲连你最亲近的朋友都这般否定了现在的你。萧景琰仰头望向天空,他希望是前者,可是漆黑的夜那般深沉,仿若好友低垂的眸色,永远没有答案。

 第二天便是约定的比武之气,萧景琰和上一次一样早早的到了英武殿。等到梅长苏带着三个孩子到的时候,殿上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这一次遥遥点头示意过后,萧景琰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提步走了过去。

 “苏先生可是已经成竹在胸?”走近了,萧景琰也只是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语气说道,连视线也越过好友放在庭生的身上。

 梅长苏不在意的一笑,淡淡道:“殿下是在担心庭生吧。苏某既然做了承诺,殿下放心便是。”他的语调不高,但就是有让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即便站在这里的不是早已知道的一切的萧景琰,也会不由自主的相信这个看起来文弱的青年。

 萧景琰不置可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一旁。半晌,他一面低头跟几个孩子安抚了几句,一面依然不着痕迹的注意好友的身体情况,这已经成了他重新醒来后的习惯,大概上一世都被这个不肯好好照顾自己的人吓到了,总要确定他安好才能放心。好在梅长苏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呼吸比常人要急促几分。萧景琰略略放心了些,正想找个话题说,霓凰郡主已经带着穆青出现在视线里。

 萧景琰看到霓凰郡主与穆青一起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神色很快的闪动了一下,在梅长苏迎上去的时候故意落后了几步。梅长苏一面微笑相迎,一面暗暗感慨这两姐弟怎么随时随地都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与京城贵族们故作慵懒的优雅姿态真是差了好远,眼角瞥到靖王时又想也就这位还带着些相同的气质。

 “看苏先生的表情,似乎是胸有成竹了?”先说话的是穆青,他大踏步走近,微弯下身子问那三个孩子,“跟我说,苏先生都教你们什么了?”

 梅长苏觉得让孩子们先熟悉一下这些殿上人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当下也不管他,以目示意霓凰郡主向旁边走了几步。

 “怎么?有悄悄话跟我说?”南境女帅玩笑道。

 萧景琰一直刻意注意着两人的举动,这会儿也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听见霓凰郡主的玩笑话故意说道:“苏先生如果真的要说悄悄话,我不介意回避一下以成人之美。”说着把目光投向好友。

 梅长苏听他这么说也不好真的叫人回避,而且觉得这件事如果靖王知道也能保险几分,他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有人托我警告郡主,现在看来似乎娶你无望,所以宫里有人想用些手腕逼你就范,郡主要小心誉王和皇后娘娘……如果单独请你饮宴,能不去就不去吧……”

 萧景琰听着更加回想起当初霓凰郡主的遭遇,胸中怒意翻滚,脸上也难看了几分,他比梅长苏更清楚事情的结果,所以听好友只提到誉王和皇后便打算开口再补充几句。

 “逼我就范?” 有人却先开口了,刚刚短暂的惊讶之后,霓凰郡主傲然一笑,“他们想怎么逼?”

 梅长苏有些不好细说,只含含糊糊道:“后宫的手段郡主不要小瞧了,入口的东西要当心……”

 正要再说,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言豫津拖着萧景睿冲了进来,呵呵笑着道:“赶上了赶上了,苏兄,还没开始吧?”

 这么一打断,梅长苏当然得上前应付几句。萧景琰趁机低声对霓凰道:“既然苏先生这么说了,你就当心一些。不光是誉王和皇后,太子和越妃那里也要更加注意几分。”

 见靖王也这么煞有其事的样子,霓凰也多了几分重视,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的。末了霓凰笑着调侃了一句:“看来靖王殿下对苏先生也很感兴趣。”

 靖王闻言一愣,笑了笑,低声道:“那是因为苏先生的确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萧景琰这话看似随意,霓凰却听出当中的坚定不移。这位南境女帅的脸上多了一份讶然,不过她也没有机会再说什么,因为圣驾已在此时宣临。

 这天和百里奇的比试仍然进行的很顺利,不过在梁帝亲口赦免包括庭生在内的三个孩子时,萧景琰还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将望向坐在另一侧的梅长苏,正好对上这人平静的视线,两人都微微一愣,然后将目光投向别处。

 “苏先生调教有方,当居首功,待郡主文试结束,朕再另行封赏。”梁帝此时心情大好,竟亲手斟了一杯酒,令人送到梅长苏席上,“先敬先生一杯,以贺此战。”

 萧景琰看到皇帝赐酒暗道不好,可这是陛下的天恩,此番情形,他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也万万不能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梅长苏谢恩接杯,一饮而尽。梅长苏饮酒过后不由微咳,忙极力忍住,面上涌出红晕,萧景琰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为好友的身体担心不已,可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在位子上坐稳,整张脸不知不觉黑沉得厉害,双手在袖中狠狠的握紧。

 梁帝又对百里奇和北燕使臣假意安慰了一番,高高兴兴地起驾回宫了。他刚一走,梅长苏就用衣袖掩口,咳得躬下身子,萧景睿跃过桌子奔来,扶住他拍抚背部,太子与誉王也忙过来询问。萧景琰当然也极快的赶了过来,只是眼下他绝不可以在人前与好友表现的太过亲近,至少绝不能在他的两位“好兄长”面前。实在放心不下的靖王殿下便在一旁站着,狠皱着眉头看着梅长苏倚着萧景睿的手臂,用有些虚弱萎顿的声音应付太子和誉王,直到这二人被打发,大殿上也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他才上前一步在好友面前蹲下身子,冷着脸在这人有些诧异的目光里拉过他的手探脉。

 萧景琰知道梅长苏为什么惊讶,因为以前的萧景琰对医术是半点不通的门外汉,不过前一世他当上皇帝后,偶有闲暇时翻过几本医书,也特意在母亲这位不错的医者那里学到了几分本事,现在从脉象勉强判断一下好友的身体情况还是可以做到的。

 探了一下脉,萧景琰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沉郁了几分,有种莫名的威严气势在他身上流转,竟震得围在一旁的几个人都不敢询问结果。

 梅长苏此刻确实觉得身体极为不适,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勉强压住内息间的隐痛,心中也明白是被酒激起了旧伤。梅长苏原本不想开口说话,现在看见萧景琰的表情心里突然的有些不安。林殊当然知道静姑姑以前是医女,但也很肯定当年好友从未跟着修习过医术,可是眼前这人模样实在让他心中忐忑。

 梅长苏当下努力露出一抹平淡的微笑,一面低声道自己无碍,一面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只是他到底身体虚弱难受,这一用力就有些发晕目眩,偏偏眼前的这头水牛的力气一向大得很,紧按着的手最终也没能让他挣开。

 局面正有些尴尬,萧景琰也马上有了动作,其实他探脉的结果也只是感觉好友脉象紊乱,结合他早已知道的真相判断出这人旧伤复发,一时着急生气罢了。现在梅长苏的反应也将靖王惊醒,萧景琰一只手仍然按住好友的脉门,另一只手扶住这人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提气凝神,将一股内劲输入,为他镇住伤势。

 这时言豫津、蒙挚与景宁公主都发觉没对,一起赶了过来。三个孩子也满面担忧之色地呆呆看着,只有霓凰郡主因为皇后娘娘召见,虽然也很担心,却不得不先离开了。

 足足小半个时辰后,萧景琰方长出一口气,面色稍霁。梅长苏收回手腕,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只是低声道谢,声音也略有底气,不似刚才那般特别委顿。

 靖王知道自己表现得有些失态,可也觉得用这样的方式向好友传达自己对梅长苏这个朋友的重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人多嘴杂,不是可以继续表示关心的时候,冷静下来的萧景琰便淡淡的嘱咐了一句好好保重,就起身站到一旁,只是他到底牵挂梅长苏的身体,注意力也还是放在这人身上,一时也没有意识到霓凰已经不在大殿上了。

 “吓了我一跳……”言豫津最怕这种凝重气氛,刚刚也着实被靖王的气势吓到了,呼呼吐气,“总算没事了。苏兄的身子太容易出状况了,真要好好调养才行。景睿,我们快送苏兄回去,今天约好的马球赛大概也打不成了……”

 “当然不打了!难道你还有心情打球?”萧景睿极是不悦。

 “我也没有要打啊,不过总要去告诉廷杰一声,本来约好的嘛。”

 “你去跟他说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梅长苏听着他二人说话,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脑中闪过,一时又捕捉不住,不由蹙眉细想。

 “怎么,又不舒服了?”萧景睿忙问道。

 “不是……你们刚才说……约了谁打马球?”

 “廖廷杰,你不认识他,他是忠肃侯爷的世子……”

 仿若一道亮光闪过,从今天上午某个时候起就感觉到的异样同时涌起,梅长苏突然想通了一些事,胸中一阵战栗。

 萧景琰在旁边看着这人脸色骤然苍白,然后就见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厉声道:“靖王殿下,请你马上入宫打听,如果郡主去了越贵妃的昭仁宫,你一定要立即赶过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霓凰郡主现在有危险,日后我再跟你细说,现在快去,快去!”

 梅长苏神色认真到几乎已是凄厉的程度,萧景琰这才恍然发现霓凰郡主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请走,当即脸上又是一沉,毫不迟疑地转身向昭仁宫飞奔而去。

 萧景琰一路打翻试图阻拦的侍卫冲进昭阳宫的时候,霓凰郡主正在堂中与越贵妃一干人等对峙,她身形有些站立不稳,可是神色还算清明,样子并没有像上一世那么糟糕。萧景琰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几个跨步冲到霓凰身边,冷冷的盯着对面那群丑恶正经的嘴脸,沉声问道:“你怎么样。”

 霓凰见来的是靖王,面上一松,只道:“我还好,快些离开这里。”声音有些虚软无力。

 “景琰!你实在放肆大胆,我的昭仁宫也是你擅闯的?”越贵妃此时已看清靖王是独自前来,立即上前怒斥道,“出手伤人,你要造反么?”

 萧景琰根本懒得理这个卑劣无耻的女人,沉着一张脸,一手扶住霓凰,道了一声得罪后便快速点住她身上几处大穴,将人扛在肩上。

 接下来的事情与前一世没有太大差别,萧景琰劫持太子,等来了太皇太后和皇后,然后陪同霓凰郡主面圣,越贵妃在靖王的佐证之下无法抵赖,被降位为嫔,誉王因着梅长苏的关系在最后出现独揽了所有功劳,当然也包揽了太子一档全部的怨毒和仇恨。萧景琰因为看起来莽撞而不知变通的表现再一次被太子和誉王忽略在党争对手之外。

 廷辩过后,霓凰应付感谢完誉王后匆匆追上了一人独走的靖王。

 听到霓凰在背后叫他,萧景琰停下了脚步,道:“郡主还有事吗?”

 “是苏先生让你来就我的吧,刚刚他提醒我时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霓凰慧黠一笑道。

 靖王并不意外她猜到了,点点头答道:“苏先生刚刚本来想再提醒你注意,可是刚刚……”话顿在这里,萧景琰一想到刚刚好友旧伤复发虚弱的模样就心中搅动得厉害。

 霓凰见他眼神微暗,也想到了什么,不禁出声问:“苏先生怎么样了,我走时见他似乎不大对劲。”

 “是被陛下的酒引起了旧疾,现在应该回去了。”萧景琰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准备等下去一趟宁国侯府看看。”

 霓凰微愣之后笑道:“那就麻烦殿下代我向苏先生道谢,虽然蒙他所救,我却不能公开谢他。反而只能去谢誉王,而且不仅仅是刚才谢一声就算了,明天还准备带着青弟登门拜谢呢。”

 萧景琰知道霓凰的考量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苏先生是霁月清风之人,什么都看的明白。”说完将目光凝于前方,摇头叹息。两人并肩缓步出宫,一路上都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很快两人就遇到了穆青,出宫后两相道别,靖王便去了宁国侯府。

 萧景琰来到谢府门前时,接通报出来迎接的人是谢弼,见面一开口就是:“靖王殿下亲自来了?快请进吧,苏兄在雪庐呢。”

 萧景琰也不惊讶谢弼在这里等自己,应付了几句,两人一起行至在雪庐门前,侍从进去通报,飞流很快就出现在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们,目光就如同冰针一般,扎得谢弼很不舒服。

 “进来!”少年硬梆梆地道。

 谢弼勉强笑了笑,对靖王道:“苏兄病中好静,我就不进去烦他了,请殿下自便。”

 靖王原本就不想要人陪,点点头走入小院,梅长苏已迎候在阶前,除了三个孩子排在他身后外,并无他人。

 “见过殿下。”梅长苏向他执下属礼,躬下身去,庭生等人也一齐拜倒。

 萧景琰重生回来后对于这人理所当然的客气多礼还是觉得很难受,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的应了一声。

 “殿下应该是来接这三个孩子的吧。”梅长苏垂着眼帘开口道。

 “我的马车停在府门外,让三个孩子先到车里等我吧。”萧景琰点点头道。

 梅长苏听这语意,立时便明白靖王有话要单独说,便命飞流叫来一个谢家仆人,一起领庭生等先出去,自己回身请靖王进入室内,亲自上茶。

 萧景琰不想梅长苏有什么误会,斟酌了一下道:“之前虽然想让庭生跟着先生,可眼下的先生的处境到底不太方便。这三个孩子还是先留在我府上吧,不过先生高才雅量,既然答应了收庭生作学生,便请有空常常来指点一番吧。”

 梅长苏抬眼认真看向眼前的人,眼底不带一丝波澜,心底却是百转千回。今天萧景琰的表现,或者说仔细想想,从梅长苏来到金陵接触到萧景琰的表现都让他觉得奇怪。对现在的景琰而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只是梅长苏,一个刚刚向他投诚的谋士罢了,他们没有朝夕相伴的熟悉,没有生死交托的信任,他们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甚至重逢以来,梅长苏一直扮演的都是萧景琰最不喜欢的那种满腹机谋的阴诡之士,为什么萧景琰还要一再的表现出如此不作伪的亲近和信任呢?今天离开皇宫之后,梅长苏拒绝了景睿等人的作陪,只一个人慢慢的走回来。这一路上他都在仔细回想着再见到萧景琰的每一个细节,回忆自己是否有任何疏漏的地方。可是越这般回想就越让他觉得疑惑不解,景琰好像从一开始就对梅长苏很关心,而且这种关心中没有一丁点功利的虚伪,好几次嘱咐自己注意身体,完完全全是对于朋友的态度,这头水牛的性子林殊知道的最清楚,这个倔强的好朋友是绝对不会像太子和誉王那般惺惺作态的。这么想了很久,梅长苏心底隐隐有个让他自己觉得发慌的猜想,可是又不断被他自己用无数的不可能推翻掉。

 “先生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吗?脸色这么白。”萧景琰满含担忧的话打断了梅长苏的思绪。

 “苏某没事,只是……”梅长苏有些仓促的露出一抹笑意,微微侧头躲开了萧景琰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没想到殿下居然还会医术,今天在大殿真的要多谢殿下。”

 萧景琰猜到这人可能会问这个,笑笑道:“苏先生客气了,我只是常年在外行军,为了方便跟母妃学习了一点皮毛的医术。今天先生是因为饮酒引发了旧伤,平日里要注意保养。”

 他的这番回答在情在理,梅长苏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多谢殿下关心。”然后端起茶来饮了一口,复又问道:“殿下可是有事要说?”

 萧景琰点点头道:“我确实有话想对先生说,我觉得有必要开诚布公的告诉先生我想要夺位的初衷。”萧景琰见梅长苏面色平静的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便自己也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慢慢的说下去,字字坚定如冰:“我坚信十二年前关于祁王和赤焰军的那桩旧案另有隐情,所以我想请先生助我查明真相,还含冤枉死之人一个清白公道。”

 梅长苏仿佛是被靖王突如其来的话震住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萧景琰的眼睛,轻声道:“殿下可知,如果皇上发现殿下在查祁王旧案,定会惹来无穷祸事?”

 “我知道。”

 “殿下可知,就算查清了来龙来脉,对殿下目前所谋之事也并无丝毫助益?”

 “我知道。”

 “殿下可知,只要陛下在位一日,便不会自承错失,为祁王和林家平反?”

 “我知道。”

 “既然殿下都知道,还一定要查?”

 “要查。”靖王目光坚定,直视着好友的眼睛,极认真的道:“我相信那些离开的人一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一切,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为他们洗雪污名。”

 梅长苏咽下喉间涌起的热块,静静坐了一会儿,方才慢慢起身,向靖王躬身施礼,沉声道:“苏某既奉殿下为主,殿下所命一定遵从。虽然事过多年,知情者所余不多,但苏某一定竭诚尽力,为殿下查明真相。”

 “先生请坐。”靖王抬手虚扶了一下,“先生如此大才,景琰有幸得之为友,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

 “殿下客气了。”梅长苏应道。

 “还有一件事,今天霓凰郡主平安脱险,让我多谢先生相救之情。”萧景琰说着把今天宫中的情形讲了一遍。

 梅长苏听了凝神思索了一下道:“现在太子和誉王之间已成水火之势,殿下正好作壁上观,静待时机。”

 萧景琰闻言点头表示赞同。两人又闲谈了几句,靖王便起身准备告辞,梅长苏也起身相送到院门口。

 梅长苏望着萧景琰正要迈出院门的身影,面色很复杂的变换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出口道:“殿下请留步,苏某有个问题想要问殿下。”

 “先生请问。”萧景琰转身回道。

 “苏某与殿下认识时间极短,也应该是殿下最不喜欢的那类人。殿下为什么现在就如此相信苏某,甚至将这么重大的决定都坦言相告,难道真的不怕苏某有叛逆之心吗。”梅长苏凝视着靖王的眼睛,慢慢抛出了心底的疑惑。

 萧景琰闻言却笑了,很自然也很真诚,还有些明亮,隐隐有了十数年前那个和林殊一起疯一闹着长大的阳光少年的影子。萧景琰知道好友为什么会这么问,他笑着答道:“我跟先生说过一次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先生起,就发自内心的觉得亲近信任。现在先生愿意抛弃太子和誉王选我,就说明我的感觉没有错,何况我的皇长兄曾经常说用人不疑,我既然得先生为友为助,理当如此坦诚相待。先生不必想太多,也许冥冥之中,你我有的就是这般相扶相助的缘分,以后风雨一路,景琰就要多多托付倚仗先生了。”萧景琰说完不等回应就这么自己大步走了,步伐好像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梅长苏怔怔得看着这人走了,半晌露出一个温暖轻松的微笑,飞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抱住苏哥哥大声道:“高兴。”

 梅长苏笑着摸摸这孩子的头,拉着他一起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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