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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说话

君安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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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年底的祭礼好不容易敲定,没想临近时又再起波澜,皇后娘娘竟突然一病不起,再一次引得各方势力猜疑浮动。

这一次,靖王在得到了宫中的消息后,却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动身去苏宅。一来是因为他不想再去累得好友病中劳思一番,为两人带来些无谓的争执,二来他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重生一直以来等待的某个契机恰好可以借此事达成。因此,细细思索一番后,萧景琰就轻装简骑,一个人悄悄出门去见一个人。

苏宅中,梅长苏病中卧床,虽没有靖王前来传递消息,还是很快从宫中得知了皇后身中软蕙草之毒的真相。茫茫迷雾间,经过一番苦苦思索推敲,这个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谋士还是跳过所有假象,一下子捉住了最深处的那抹寒光。

在晏大夫恼怒担忧的咆哮声中,苏宅的暖轿还是载着这个不听话的病人驶向一座雍容疏雅的府第门前。叩门递帖,迎上侯府公子言豫津和另几个年轻人略带惊讶的面孔,梅长苏一如往日般从容淡雅,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拜客,安茶随座,含笑而谈,静静等待此行的目标归来,心中徘徊的却是如何能镇住底下的暗流又不击碎表面平静的冰层。

等待中,梅长苏便于言豫津等人谈起往事,正当这位侯府公子震惊于父亲昔日绝然不同的姿态,终于,一顶朱盖青缨的四人轿被抬进了二门,轿夫停轿后打开轿帘,一个身着褐金棉袍,身形高大却又有些微微佝偻的老者扶着男仆的手走了下来,虽然鬓生华发、面有皱纹,不过整个人的感觉倒也不是特别龙钟苍老,与他五十出头的年龄还算符合。

梅长苏只遥遥凝目看了他一眼,便快步走了过去,反而是言豫津站在原处发呆,一步也没有迈出。

 “言侯爷这么晚才回府,真是辛苦。”梅长苏走到近前,直接打了个招呼。

 “请问先生是……”

 “在下苏哲。”

 “哦……”这个名字近来在京城甚红,就算言阙真的不问世事,只怕也是听过的,更何况今日他才刚刚被告知一个与此人有关,匪夷所思又惨烈悲凉的真相。眼前的青年单薄、苍白,带着无法掩饰的病容,言阙努力压下心中骤然而起的酸楚,面上自然的露出客套的笑容,“久仰。常听小儿夸奖先生是人中龙凤,果然风采不凡。”

梅长苏淡淡一笑,并没有跟着他客套,直奔主题地道:“请言侯拨出点时间,在下有件极重要的事,想要跟侯爷单独谈谈。”

 “跟老夫谈?”言侯依然不动声色道,“老夫是垂垂而暮,不理红尘,先生怎么会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跟老夫谈的?”

 “请言侯爷不用再浪费时间了,”梅长苏神色一冷,语气如霜,“如果没有静室,我们就在这里谈好了。只是户外太冷,可否向侯爷借点火药来烤烤?”

梅长苏音调很低,适度地传入言阙的耳中,视线一直牢牢地锁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每一分的表情变化。

可是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言阙面容沉静,仿佛这突如其来的一语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悸动,那种安然和坦荡,几乎要让梅长苏以为自己所有的推测和判断,都是完全错误的。

不过这种感觉只有短短的一瞬,他很快就确认了自己没有错,或者说在言候半真半伪的表现下,这个身体虚弱的青年不曾注意到一些更细微重要的变化。

言阙并不答话,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梅长苏,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疲惫,悲哀,同时夹杂着深切的、难以平复的愤懑,可是无人察觉,在这些痛楚之下又藏着一份深刻的欣慰和期盼。一向算无遗漏的梅长苏绝对没有想到,现在牵动着言阙心底所有悲喜惊绝的,仅仅只是眼前故人之子犹存却陌生到了极点的哀然蜕变。

有些事情的确让人难以置信,却又让人于绝望中油生希冀,迫切的想要去相信那是真的。

时光倒转到今天下午,言候在道庙中的一处禅房内潜心清修,却没想竟来了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

立于屋中的青年身姿坚毅挺拔,因为常年带兵在外,带着淡淡的杀伐之气,他的神色不卑不吭,沉稳中又自然的流露出一份睥睨天下的尊贵,令人难以忽视。言阙当然认得这个人,靖王萧景琰。年少的小殊和景琰曾是言府的常客,一样活泼好动,一样的阳光明亮,只是一个骄傲张扬,一个倔强稳直。当年的林殊实在太过耀眼,所以与他形影不离的七皇子便被掩去许多光彩,可是言阙因着景禹的关系便对景琰也多加关注了几分,每每小殊闯了祸,心甘情愿背黑锅,陪同受罚的总是景琰。也许因为这个孩子到底年长两岁,许多时候,对更加任性跳脱的小殊便多了一份做哥哥的维护。十余年前的那场剧变,曾经焦不离孟的一对好朋友,一个身负污名,尸骨无存,一个耿言相抗,远贬皇权。也是从那时起,言阙心死如灰,开始寻仙求道,不问世事,算起来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再认真注意过这个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了。

不知不觉间,景琰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帅将,如果小殊还在……言阙很快的逼迫自己收起这种早已被现实所阻断的幻念,面上带出几分惊讶问道:“不知殿下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我来见侯爷确有要事要说。”萧景琰认真盯住眼前老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咬得很是清楚,“这第一件事,就是关于那埋在祭台下的火药。”

言阙的神色在这空荡荡的禅房中显得有些不明,最后他终于抬头看向眼前靖王殿下。

那双常年隐蔽低垂的眼眸并不象他的表情那样平静,虽然年老却并未混浊的瞳仁中,翻动着的是异常强烈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绝望,有怨恨,有哀伤,唯独没有的,只是恐惧。

可言阙明明应该感到恐惧的。因为他所筹谋的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大逆不道,足以诛灭九族的,而这样一桩滔天罪行,显然已被面前的皇子握在了手中。

他定定凝视萧景琰的眼睛,那般苍凉,那般绝望,使他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在山路上艰险跋涉,受尽千辛万苦眼看就要登顶的旅人,突然发现前方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正冷酷地对他说:“回头吧,你过不去。”

萧景琰现在就挡在前面,向他通知他的失败。此时的他无暇去考虑失败会带来的血腥后果,脑中暂时只有一个念头。

杀不了他了。连这次不行,只怕以后就再也杀不成那个男人了。

萧景琰静静回视着言阙,他的心情更加复杂。眼前的老人要谋夺的,是他父皇的性命,可是萧景琰并没有满腔的愤怒和指责,历经两世的他,知晓所有真相的他,似乎可以理解言阙那种悲到极致,恨到极致,甘愿赌上一切,一心只求毁灭的绝望。上一世,梅长苏当然不会跟他说起言候曾经试图行刺皇帝的事,告知萧景琰这一切的,是言阙自己。

那一年末,大梁监军在梅岭病逝的消息刚刚传回金陵不久,整个皇都中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的人只剩下萧景琰和他深宫中的母亲,皇城一片喜庆,为了迎接新年,也为了一场可以让大梁国长治久安的决定性胜利,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是一片欢愉之色,但终是没有人能抚平太子殿下平静下的悲伤和创痛。

到了除夕的前一天,金陵下了很大的雪,夜里,萧景琰只带了几个得力的侍卫悄悄出了宫,带着酒,去了林氏的祠堂,白天他要处理政事,他要做一个让小殊放心交托的王者,他不可以悲伤懈怠,那么至少在这即将辞别旧年的雪夜里,给他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让他可以醉一场,在迷离的梦境中与他最好的朋友做最后的诀别。

那天晚上,萧景琰醉得很厉害,絮絮叨叨的对着小殊的牌位说了许多话。结果很凑巧,那一夜,言候也正好来此祭拜,太子的侍卫忠心,希望有人能劝慰殿下,就未加阻拦。等到天明萧景琰清醒过来时,便对上了言候创痛哀伤的眼睛,一切都已无须再掩饰,眼前的老人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有些遗憾已经再无法弥补了。曾经,言阙一直不大喜欢梅长苏这个人,觉得他太深沉,太耽于算计。后来言阙依梅长苏的计策帮助营救卫峥的时候,这种不喜才有所转变,但两人到底少有会面,并无深交。等到军中传来梅长苏长辞于世的消息时,言阙甚至还有过几分庆幸,他看的出来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陛下对这人不加掩饰的信任和倚重,总有几分忌惮这个才华谋略都过分出众的青年会在未来影响朝局。直到在林氏祠堂的这一夜,听到萧景琰酒醉下醺然悲痛的诉问,许多疑惑才有了答案,原来他一直防范的,顾虑的,竟是这样以血为祭,一片赤子丹心的小殊吗?

萧景琰无法出言安慰,只能默默看着那个苍老哀凉的身影独自蹒跚着脚步离去。

后来的很多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莅阳公主的三个儿子,萧景睿去了江左盟,从此江湖异客,自在潇洒,谢弼做不了官,却成了大梁国最大的皇商,大江南北,四海行舟,谢绪呢,就留在松山书院做学问,当了先生,一年年下去,倒也桃李天下。当年与梅长苏交好的几位贵公子,似乎就只有言豫津留在京城做了官,颇得天子宠信,多方磨练,慢慢成熟,独当一面。他的父亲,言候言阙,不知为何,在言豫津第一次随军出征后回来,就总是有些抑郁伤怀,辅佐了新皇几年,身体渐渐衰弱,便辞官赋闲家中,只是常常被召入宫中,陪皇帝陛下聊起一些逝水往事,怀念一些往昔故人。多年下来,君臣之间倒慢慢攒出浓厚的情意来。

言候病中弥留的时候,皇上微服出宫探望,久病难言的言侯爷竟然回光返照,屏退众人,跟萧景琰说起一段往事。隔了那么多年,言阙竟然仍可以清清楚楚地记起那人说的每一句话,细致地描述出那人说话的每一分神态,萧景琰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形容衰败的老人在讲完后就满脸泪水的反复念叨着“我竟然没有认出来……我竟然没有认出来……”,然后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一刻,萧景琰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悲凉的酸楚和涩痛。

禅房中寂静一片,两人相视沉默了许久,最后萧景琰开口了:“侯爷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你埋火药在祭坛中,是为了杀死父皇,负责祭典的法师就是你的同伙。也是你,给皇后娘娘下了毒,让她不得出席祭典,好保住她的性命,我说的可对?”虽是问句,靖王的声音低沉中却透出笃定,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依然牢牢锁定在眼前老者的脸上。

终于,言阙惨笑一声,抬手请萧景琰坐下,冷冷道:“我竟不知什么时候起,靖王殿下也变得如此厉害,将这一切联系到我这个不问世事的人身上。”

萧景琰盘腿坐在软垫上,腰背依然挺得笔直,闻言并不生气,语气平稳的开口道:“言候说错了,萧景琰一向愚钝,并没有这个本事,只是因缘巧合知道这一切罢了,于种种蛛丝马迹中推敲出真相的另有其人。今天萧景琰不来,这个人也会很快去见侯爷,劝阻你的行动,我抢先一步,便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与侯爷相谈。”

言阙冷笑一声道:“在殿下心中,原来还有比弑父杀君更重要的事情,真是让臣刮目相看呀。”

 “在言叔叔眼中,景琰竟是这样的人吗!”靖王的眼神中浮现出炽热的沉痛,依然低稳的音色中也多了一分复杂的情绪,“还是言叔叔以为,景琰心中就没有怨愤和仇恨吗?”

言阙听到这阔别多年的称呼,想起很久以前景禹私下里就是这么叫自己的,景琰一向最崇敬这个哥哥,便也一直跟着这么叫,还有那个大梁最明亮张扬的孩子满脸的灿烂笑容,曾经鲜活盎然生命就这么离开了。也许眼前这个孩子才是最难过的吧,那是他最敬爱的兄长和最交心的朋友,那是他所有的快乐和笑颜,看着这张变得坚毅沉稳的面孔,言阙想到了萧景琰十几年来面对帝王的打压和偏心仍然耿直不曾服软的倔强行径,声音柔和了许多:“殿下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萧景琰平静了一下情绪,再次开了口:“言叔叔与景琰的恨和怨都来自于十二年前的那件案子,我们都相信皇长兄和林帅绝对不会是造反谋逆之人,奈何父皇相疑,执意而为,景琰从南海回来的时候,熟悉的一切都已经化为疮痍满目。所以自那以后,言叔叔就开始修禅问道,为了这次祭典之事作掩护,因为太子和誉王势大,更因为您已经对父皇失望,所以你心灰意冷,只能用这般极端的办法为你看重的人讨回公道。”

言阙两颊的肌肉绷紧了一下,没有说话。

 “其实景琰又何尝不是如此。”萧景琰脸上也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我与父皇的抗争更像是以卵击石,我未必不知道父皇绝不会因为我而改了主意,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寻找证据,寻找切实可行的办法为他们洗雪污名。因为那太难了,难到我们这么多人明明满腔的不甘,却仍然在不知不觉间屈服了。言叔叔,你说是不是。”

言阙眼中闪过恻然的痛楚,抖动了嘴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声低哀的叹息。

萧景琰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沉静的双眸中便多了一份如炎的火热,他轻轻吟出一首诗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言叔叔可知道,这世间有一个人比我们失去了更多,比我们更加心伤难过,他带着满心的血泪悲恨从梅岭的火海中爬了出来,身中奇毒,九死生还,然后毅然背负了最沉重的责任,熬尽心血苦苦谋划十二年,查明了真相,布好了棋局,要为皇长兄和林帅,要为那七万赤焰军的烈士洗雪冤屈污名,力证清白忠贞。言叔叔,比起他,我们都太软弱了……”

 “是小殊,你说的这个人,是小殊对不对!”萧景琰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此刻言阙一贯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一双苍老的大手按在靖王的手臂上,萧景琰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个泰山压顶都不会变色的长者正因为震惊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在言阙期待的眼神中,萧景琰缓缓点了头,他知道那人一直希望林殊永远是大家记忆里的样子,可是,重生一次,他实在不愿小殊一个人苦苦支持的同时还被自小亲近的长辈冷言误会,更不想有些遗憾悔痛再次重演。

 “小殊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言阙在笑,眼里却闪着泪光的。终于,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再次追问道,“这么说,小殊已经回了金陵,他在哪里?是他联系你的吗?” 

 “他回来了,可是已经面目全非,让所有人都认不出是他了。”萧景琰的面色因这句似是回答,似是悲叹变得更加怆然。

言阙看到靖王的表情呼吸一紧,心中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连刚刚那种骤然而生的喜悦和欣慰都变淡了一些。

萧景琰并未理会言候的神色变化,慢慢的说出了一切的缘由:“小殊为了能回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寒冬里,即便有暖阳,也晒不进树荫林避的禅房。屋内点着火盆,仍然暖和,可是言阙却觉得有无边的寒意从心底一点一点渗出来。

 “……所以,等他解毒之后,就没了武功,身体孱弱不堪,容貌声音都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萧景琰低声落下最后一个字,言阙已经不知不觉间老泪纵痕,那个时候,那个孩子才多大,十七岁的英朗少年,一夕巨变,失去一切,还要选择一条如此艰难的路……言阙心痛的厉害,将双手覆在脸上,过了好久才缓歇下极度翻滚的情绪,放下手,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小殊他,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

靖王也暗自调整了一下情绪,探起头来,目光灼灼,朗声道:“此前,太子上琅琊阁求治世之才,琅琊阁阁主说了十八个字——琅琊榜首,江左梅郎,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

言阙闻言一怔,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带着酸喜悲欢的笑容,喃喃道:“原来是他……到底不愧是小殊呀……”即便是表面上不问世事的言候也知道这个人,这半年多来常常听儿子提起。天下第一大帮江左盟的盟主到金陵养病,太子和誉王都争先招揽他。现在仔细想来,这段时间发生众多风云大事,桩桩件件都与这位梅宗主或多或少有些关联,不过半年,朝野上下俨然已经落入这盘环环相扣的棋局中,棋局的走向便是这大梁国的未来。再次看着眼前坚韧如松,隐隐有了王者威严的靖王殿下,结合那句“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的批语,言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过了良久,言候抬起头,认真看向眼前的青年皇子,郑重的开口道:“靖王殿下,你也想要那个位子吗?”

萧景琰依然坐得笔直挺立,对于言候如此直白的提问并无半分慌乱和敷衍之态,沉声道:“昔日,景琰有皇长兄教诲疼爱,有挚友相扶相伴,惟愿追随明主,为臣为将。奈何天妒英良,兄长身死,赤焰残灭,景琰伸冤无望,灰心远遁。如今,太子誉王不修德政,弄权求私,朝野污浊之气弥漫,景琰虽然不才,亦不愿合污苟同。现得小殊倾力相助,景琰生为皇子,自当承长兄遗志,雪洗亡者冤屈污名,富国强兵,重振朝纲,还天下清明之治。”

言候定定的凝视眼前的七皇子,透过那坚定如火双瞳,他好像看到了昔日那个才华心性都令人叹服的皇长子。景禹,有这样一个弟弟,你在天之灵终是可以放心瞑目了。

言候像是做下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行了一个大礼,萧景琰连忙起身相扶道:“侯爷为何如此?”

言阙执意将礼行完,然后道:“殿下,日后若有用的上老夫的地方,老夫必定竭尽所能。”

萧景琰闻言,面露欣慰之色,也郑重道:“多谢侯爷,景琰必定不负所望。”

言候摆摆手,重新坐了下来,叹道:“景琰你说得对,是言叔叔太过软弱了。因为太难,所以退缩,所以放任自己发泄私怨,到头来,我竟是还不如你们两个孩子坚强。”

萧景琰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微微一酸,只道:“您言重了。” 

“小殊他现在好吗,我想尽快见见他。”想到这个孩子经历的风雨折磨,言候的脸上不免带了些心痛,却见萧景琰面露苦笑,不由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实不相瞒,我今天来见侯爷,小殊并不知道。火药的事情,就是他推敲出来的,但也不曾跟我说过,我不过是无意中知道罢了。不过,我想很快他就会自己来见侯爷,劝阻你这件事情吧。”萧景琰满脸的无奈和怆痛,又道,“小殊他,不想我们知道他的身份。半年前他回到金陵,见到我也只是自称梅长苏,以谋士的身份表示要助我夺嫡。如果不是……不是因缘巧合,我大概会很久以后才认出他吧。我会把他当成阴诡谋士,冷言相待,让他受尽委屈吧……”

想到上一世两人相处的情形,萧景琰的眼睛微微发红,狠狠眨了一下眼睛,才继续道:“我现在知道了他是小殊,在他面前依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小殊是那么骄傲的人,他既然不想我知道,我又如何能让他在为我辛苦谋划的时候,还分心难过……”

言候面露悲色,长叹一声道:“唉,小殊这孩子呀……既然如此,若我见到他,便也当成不知道吧。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再与他相认。” 

靖王点头同意,然后他便拜托言候帮忙寻找那位医术高强的隐士。因为上一世,这个人就是言候无意中结识,然后引荐给聂锋的,可那应该是许多年后的事情,只不过萧景琰不愿意放弃任何一分希望。

夕阳渐下,靖王已经悄悄地先行一步。言候才吩咐下人备轿离开,有细心的仆从发现,自家老爷似乎比来时精神了许多,不免在心中感叹一声老爷求道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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