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卿归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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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的高爽转眼间漫过九月，镀上萧萧的瑟黄染遍整个金陵城。
赤焰主帅林夑刀锋削刻的眉眼间近日都带着些许沉重之色。近来的军报表面上看着并无异样，但在林帅这样掌军多年的人眼中，隐隐可测大渝于北境陈军将有异动。心有所念，林夑为保险起见有意亲赴边疆之地调整布防。可如今朝局上，皇帝心中已暗自对祁王生了忌惮，自然不愿与其一向亲近的林家人有再多掌军立功的机会，林夑的恳辞上奏已经被其不软不硬地驳回了两次。
“林帅。”
林夑被身边青年的声音一下子唤回了思绪。这一天，他到祁王府与景禹商量边境之事，还没有谈论太多，便有圣旨急招祁王入宫，于是，林夑等待之余，便在这府中随意走走，不曾想碰到了这位景禹和小殊都很是推崇的苏先生。
除夕之夜的初见这个年轻人，林夑只觉得很亲切。这个形容十分奇特，一个铁马冰河沙场往来数十年的铁血将军，居然会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亲切。等后来渐渐多见了几次，这个年轻人渊博的才学见识也着实让林夑惊叹。而这半年多来，祁王萧景禹的行事风格在慢慢改变，林夑能感觉到，皇长子的变化与这位深居王府的苏先生脱不了干系。这也让林夑对于梅长苏的感触尤为复杂。
一方面，为大梁征战一生，林夑忠君爱国的背后，许多利害关系未必就想不清看不明，很多时候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已。另一方面，梅长苏对于祁王的影响，潜移默化到了祁王身边的人。林夑作为祁王身边亲近的长辈重臣，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很了解，也很放心，是以，他即便有担忧，也不曾出言干涉。祁王依然是那个怀有赤子之心的萧景禹，那么，他如此推崇备至的这个人呢？
林燮释然一笑道：“不知苏先生如何看待‘君’之一字。”
这个问题来的突然，梅长苏同样一笑，神情不带半分异样，缓缓道来的语调里却多了分郑重：“为君者，乃国之本源。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
“那么，先生又如何看待当今陛下。”林燮不置可否，又一字一句抛出了新的问题。
为臣者，妄议君主为忌，林燮的神情却无比坦然。这个问题简单直接到了极点，一针见血地点明了梅长苏心底最真实的念头，也是他对祁王最真实的影响源头。
好久，梅长苏都没有再次给出答案。他身边站着的，是他铁血数十年，忠君爱国的父亲。在梅岭那个沾满鲜血和阴谋的深夜，父帅最后握着他的手，要他活下去。他自小仰望的身影，遭遇了最残忍的背叛，满脸血污，满身狼狈，满心悲凉，可是那最后的沉沉嘱托里，唯一没有的，是声嘶力竭的仇怨。十数年后，梅长苏可以在纷飞的风雪里对着萧景琰喊出有情有义却没脑子的话，但是此刻站在当年的节点，他却觉得万般劝慰都沉重不堪，说不出口。
好久，沉默依旧。梅长苏修长单薄的身躯突然一震，悄悄染上几分怆然的双眸微怔，一只宽厚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亦如早已埋藏的回忆里那般带着暖意。
“长苏，”林燮面色从容，自然地换了亲近的称谓，“小殊承蒙照顾，长公主很喜欢你们两个后辈，让我找机会请你们过府做客。不如就今日如何？”
梅长苏少见地还有些怔愣，林燮的目光已经越过他望向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另外一人。
梁七正拱手见礼道：“敢不从命。”
还有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