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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说话

逐卿归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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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开伤处的瘀血是很疼的,直至清凉药膏涂上去,这一坐一卧的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细汗。等整理好衣物,梅长苏清隽眉头间浅浅的褶皱松展开来,等他睁眼对上靖王殿下依然严肃透着担忧的表情,已经又是那副万事不惊的从容模样。

“苏某从小随亲隐居,习武学文,样样都争强好胜……”梅长苏撑着身子侧靠在床头,带着丝怀念悠悠解释起来。

梁七在一边坐下,安静听他说。

“等到十几岁的时候,苏某学有小成,不免与人相争,时常失了分寸……”梅长苏的脸上自然地多了点无可奈何地窘意,“家父生性严厉,便……多有打磨。只是那会儿苏某顽劣不识,屡教屡犯,现在多少算是自作自受,殿下不必挂心。”

萧景琰静静听完,定定看着这人,突然道,“先生的伤,不是普通的家法造成的,倒像是……”

倒像是军棍。靖王殿下是领军之人,对军中刑棍击打后的样子自然熟悉,他没有把话说完,但眼底的疑惑却是放的明明白白。

“像什么?”梅长苏十分适时地以疑惑回应,又带着点不好意思似是回忆地说道,“当年苏某性子倔不听管教,家父江湖中人没那么多讲究,有时抓着根小臂粗的硬棍子抬手就揍……”

这个说法很合理,军棍再特别,也就是根重些的棍子,萧景琰抛开心底几个莫名其妙的联想,只剩下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和……心疼来。

靖王殿下没有接话,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微妙,梅长苏额上的冷汗细细渗着,虽然不急切,但一直没有停过,越发将这个人衬得苍白虚弱。一颗汗珠挂在他眼角,萧景琰不自觉地伸手,那晶莹细小的水珠被修长的手指一碰,便立马消失了痕迹,留下带着湿意的温润触感。

梅长苏的眼睛看过来,萧景琰明显捕捉到一丝诧异和无所适从,可马上,又恢复了那种万般波澜皆不动的样子,无论心里想什么,回视的目光都依然静静的。萧景琰收回手,起身去拎干了个帕子递过来,梅长苏亦十分自然地接过擦拭,好像刚刚的那一点突如而来的不自禁并未发生过。

只有梅长苏自己知道,一直到梁七嘱咐他休息后离开,他整个人都是十分紧绷的状态。

这天晚上,半夜疼醒了睡不着的林少帅有点委屈,埋着头轻声哼哼着,没多久听见了推门声也不肯抬头看一眼。白天绷着脸打人的林燮这回表情只剩下微微的心疼和无奈,几步走到床边坐下,将一只手放在儿子汗湿的发间轻轻揉了揉。

林殊就着宽厚的暖意蹭了蹭,终于慢慢转过脸,有些别扭地喊了声“父帅”。

教训的话白天已经严厉地说过了,林燮这会儿也不多话,就着刚刚点的灯查看了一下孩子的伤势,取了伤药来再细细涂抹了一番。林殊自是又一番龇牙咧嘴,可到底没喊出一声疼,冷汗挂在黑长的睫毛上,也挡不住那双眼眸里明亮耀眼的光。

“行了,睡吧。”林帅净了手,又过来拍拍儿子的头,“下次想清楚了再做事。”

被老爹简单顺了番毛的少年悄悄咧嘴做了个鬼脸,然后听话的埋头睡觉去了,直到他意识沉眠,那轻轻放在他脑后的温度一直都在。

第二天,在祁王府醒来的梅长苏依然觉得身后很疼,一睁眼对上易容成梁七的靖王殿下关切担忧的目光。梅长苏嘴角咧了咧,看不出是疼的,还是单纯柔和上扬的幅度。只是,他清晰地想起昨晚做过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梦,和每次挨了罚一样,父帅夜里来看过他了。

后来过了不到三天,小只的林少帅已经可以咧着嘴下地走路,又过了几日便全然看不出挨打受罚的痕迹来,林殊还是那个呼啸往来雷厉风行的少年。而在祁王不动声色地布置下,那日赤焰帅府发生的事也没有再多的人知道了。

这期间,梅长苏低烧了两天,然后终于在韩大夫精湛的医术和震天的咆哮里耗费了半月余度过这番劫难。这当中,奉皇长兄之命无微不至又不容拒绝的梁七殿下当然功不可没。

这一年,是许多事情的转折,比如,八月的一天晚上,梅长苏在祁王的书房里看到了那份关于裁撤悬镜司的草拟的方案。

“这份奏折是我原本想了许久,打算在春猎后找机会呈给父皇,后来提前知道了结局暂且搁置的……”祁王清润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遗憾和怅然,“现在想来,其实它根本不能有呈上去的一天。”

轻轻叹息一声,萧景禹当着屋里两人的面,不做迟疑地将这薄薄一张纸置在烛火上,看着它顷刻间被火苗吞噬,也吞噬掉一些别的东西。

夏江陷害祁王的原因萧景琰并不比这当事人更早知道,他站在一边,易了容的脸上沉硬如铁,而梅长苏淡淡的看着,眼底映入的火光一点点沉郁成幽然的深渊。

从仲夏开始的两月来,朝中最大的一件事便是东南某地诸地连绵的水灾。赈灾之事交由祁王主理,不想七月间奔赴一场,萧景禹竟查出水灾大祸为人为所致,拦水堤坝本身质量低劣,以至竟轻易为连夜大雨倾覆。等到连抓当地参与修持的数位官员,顺藤摸瓜,竟牵扯到朝中大员不止一位,其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一位,竟然是当朝得宠的四皇子萧景宣新婚的岳家,户部尚书胡天远胡大人。

东南锦绣之地被大水泡成一片狼藉,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者不知几何。祁王一面连连调配物资安抚流民,一面将所见所识据实上报,呈请梁帝明察秋毫,严肃处置。不曾想,这些奏折竟接连被留置,皇上并未在朝中彻查,而是一直拖到祁王亲自押送当地涉案者回京。

等最后的一点余灰落下,祁王已经收敛了刚才的情绪,转头道:“父皇的意思,并不想大张旗鼓地查清这件事,甚至不想处置胡天远。”

萧景琰很是愤然,即便他并不是第一次知晓这样的事,依然觉得怒火中烧,声音像是咬牙挤出来的,“为君者面对这数州之地枉死的百姓,竟然可以如此无动于衷吗?”

“大查水利贪腐之事相当于在天下人面前揭露皇上治国有失,而陛下并不是一个愿意认错的人。”梅长苏娓娓而来的声音很稳,在盛夏也透着丝沁人的凉意,“皇上有意扶持献王来平衡朝局,所以他希望献王能有一个强力的岳家。而殿下如今的据理上书,陛下只会想成这是你想要独霸朝纲的企图。”

帝王之尊,对年幼的儿子自有舐犊之情,可当儿子长大,羽翼渐丰,优秀出众,那份纯然的父子之情就渐渐变了质,夹杂起无发言说的忌惮,猜忌,还有嫉妒。如果不是被告知了未来满目血腥的赤焰案真相,萧景禹即便察觉,大概不会这么早就生出这份“父不知子,子不知父”的悲凉。但也幸好他知道了,就还有机会不让这份悲凉生生冻结成更加残酷无法挽回的绝望。


下一章依然在这章热度达到两百的三天后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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